大自然的美,從來都是豐盛端莊的。鄭重自持。如同一種秩序,一種道理。
一個人對土地和大自然懷有的感情,使他與世間保持微小而超脫的距離。并因此與別人不同。
毫無疑問,書寫給予人的內(nèi)心另一個用以存在的空間。創(chuàng)造它們,又隨時清空和拋置它。這樣,才能覺得自己是分明而潔凈的,也沒有任何心事留給這個世間。
一個人若太具備感情,是會自傷及傷人的。的確如此。
此時,已過立春之日,算來應是初春時節(jié)。路旁的花花草草卻仍未見涌動的跡像。天依舊陰冷。也許,它們正鄭重地等待著春風給它們出發(fā)的號令。說不準,哪一日一睜眼,便有齊刷刷綻放的桃紅梨白柳綠直逼眼前,讓一顆心驚出一絲激動的顫栗。
過年期間帶著父母去到仙女山。厚實潔白的雪覆蓋了整座山。樹枝上的雪盈盈欲墜,零星的房屋披著銀色的蓑衣,嚴肅而靜穆。忽然想起獨釣寒江雪的老翁。父親和母親笑意滿臉,絮絮地說著,從來沒見過這么大這么厚的雪。我拿起相機為他們一陣猛拍,想留住雪地里的飽滿熱情以及冬日里的幸福暖意。
我的故鄉(xiāng)很少下雪。只記得有那么一次,雪是在夜里悄悄飄落的,夢中的我無知無覺。清晨被母親叫醒后,興奮地望著窗外房頂瓦片上積起的一層薄雪,不知所措。母親善解我心,用細竹竿綁著一把舀飯的勺子將瓦槽的積雪一勺一勺地舀在小瓷盆里。我慌忙穿衣起來,也不洗臉,徑直用我纖細的小手做了一個小小的雪人,虔誠地將它擺放在桌子中央。當時,只是欣喜于這難得的雪娃娃,后來才知,令我經(jīng)久不忘的,是母親于我的愛意無邊。
離開家鄉(xiāng)已經(jīng)多年,家鄉(xiāng)變化巨大,年少時記憶中的街道、小巷、老屋都已消失在高樓大廈和寬闊馬路的鋼筋水泥里。雖然狠狠地說服自己,仍免不了生出一絲疏離感。每年春節(jié)回家看父母,和他們逛街,他們就會說,還記得嗎,這里是天上宮,那里是老百貨大樓,前面是街心花園。我總是愣愣的,沉思著這座小城二十多年前的模樣,心懷對過去時光的親切與珍重。
今日,讀到安妮關(guān)于父母、家鄉(xiāng)與童年的文字,竟忍不住想起這些支離的片斷。平日里,用電話連線家鄉(xiāng)的父母時,是斷斷不會絮叨這些陳年瑣碎的。已成年堅強的我,怎么好意思流露出如此小兒女情態(tài)?唯有在此刻夜深人靜溫暖的燈光下,在這方自留的花園里,寫下這些文字,回味家鄉(xiāng)四季和親人愛意帶給我的這份端莊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