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園大峽谷內(nèi),“印象武隆”正在上演,大幕徐徐拉開,夢幻的燈光把諾大個舞臺陪忖得美輪美奐,人聲鼎沸,群情熱烈。
“月亮彎彎照華堂,女兒開言叫爹娘;父母養(yǎng)兒空指望,如似南柯夢一場……”天籟般的歌聲似天際橫空飄來,如黃鸝鳴唱,又似杜鵑啼血;一曲《陪嫁》歌,像母親溫柔的手拂過面頰;人們被優(yōu)美的歌聲感染著、震撼著,現(xiàn)場頓時安靜下來……
歌唱女主角,是個非常漂亮的姑娘,人稱李幺妹,是武隆苗寨山上仡佬族的姑娘,大家封她“武隆百靈鳥”??伤质窃鯓觼?ldquo;印象武隆”的?這事還得從頭說起。
幺妹十七歲那年,已長得跟桃花似的。
一條粗大的辨子,臉蛋白里透紅,只要往人群中一站,恰似荷塘水蓮花最鮮艷的那一朵,婷婷玉立;時常惹得山寨的小伙兒們引頸遙望,像水塘中扯長了脖子的公鵝,巴不得“嘎嘎……嘎嘎……”歡叫著跑到幺妹身邊去。
當?shù)赜惺酌裰{唱得好:“桃花兒開,桃花兒乖……桃花兒開了等我哥回來……”
李幺妹就像桃花一樣等著心上人到身邊來。可那個心上人呢?卻遲遲不見上門。
媒人來家里好幾次了,跟幺妹父親提了一個又一個小伙兒。有幾十里外的個體戶在城里買了套房;幾公里外的山下人家三層小洋樓;還有外出打工的技術(shù)小伙,年薪十幾萬……
李父是個老實人,老伴在幺妹三歲那年撒手歸西,留下父女倆相依為命,李父又當?shù)鶃碛之攱?,不再續(xù)娶;幺妹對父親極其孝順,言聽計從;可李父對乖女兒的婚事卻是開明的,見媒人三番五次登門,推脫著:“恁個的,現(xiàn)在都新時代了,婚姻大事該幺妹各人拿主意咯。”
幺妹一聽說要進城,出門打工,遠離唯一的父親,心里就慌慌的:我走了,哪個給阿爹洗衣裳?餓了誰給他煮飯?天熱誰給他一碗涼茶,天冷誰給他一碗熱湯,孤獨了誰陪他說說話……每想到這里,幺妹都萬般不舍:“爹……你想哪兒去了?幺妹不嫁人,永遠都不離開你的!”話沒完,一串淚珠滾落下來,腰身一扭進了里屋。
每當這時,李老漢滿臉的褶子都堆滿欣慰:“娃兒,爹曉得你乖,很孝順,但是,哪有妹兒不嫁人的?有相可的就答應人家嘛!”
幺妹住慣了木樓,看慣了一浜浜彎彎的稻田,舍不得每年正月十四要祭祀的神樹——楊梅樹。其實,她是更舍不得離開跟她一起爬樹的阿牛。
阿牛,相隔幺妹家三個院子,他們是青梅竹馬的玩伴,老父陶怡然,識文斷字,卻體弱多病。在這個山坡上要的是好身板種莊稼,書生能干啥?阿牛母親是個苦命的女人,有個病怏怏的男人在家,女人不知要付出多大的代價?可她卻幸運的生了一個兒子阿牛,阿牛從小就懂事,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嘛!有好吃的,自己從來不先吃,外面有好吃的也總是帶回家。
這樣一個至仁至孝的小伙兒,內(nèi)心卻充滿苦悶。他愛幺妹,也知幺妹愛他。可現(xiàn)實是,家里一貧如洗,除一棟舊木樓外,拿什么迎娶幺妹呢?
每當面對幺妹那雙期盼的鳳眼,他的心都在暗自滴血:“幺妹,對不起了。”卻別無辦法,他怕耽誤了幺妹,咬咬牙,阿牛裝著一無所知,處處躲著幺妹。
人家媒人踏破了門,而他卻好,啥都不曉得……幺妹心想,得弄清楚阿牛哥到底咋想的?
傍晚,幺妹守在阿?;丶业穆飞?,就在那顆楊梅樹下。仰望梅樹,幺妹感慨萬千。眼前浮現(xiàn)出那些天真無邪的歲月。
“阿牛哥,這兒,這兒有大的……阿牛哥,那邊……那邊的熟了……嘻嘻……”耳邊回蕩著歡快的笑聲。
每年,楊梅成熟的季節(jié),阿??偸桥郎蠘?,摘下楊梅先嘗一顆,后遞給幺妹,不甜隔天再來摘。他們在樹下吃楊梅的情景就像小夫妻樣,你喂我吃一顆,我喂你吃一顆,甜蜜得分不開……
常言道:“有兒窮不久,無兒久久窮。”窮則思變,父親的病需要藥錢,家里一切開銷需要錢,最近阿牛跟外村一個磚匠學磚工,想以后出門打工掙錢。
“情妹門口一樹桃,桃子樹上搭索橋;郎走三步溜溜閃,妹走三步閃溜溜,溜溜閃閃把情丟……”低沉的歌聲把幺妹拉回現(xiàn)實中來,一聽正是收工回來的阿牛,幺妹抑制住“咚咚……”的心跳。躲在樹后不出聲,待阿牛走近才突然跳出來:“阿牛哥,你心中的阿妹到底是哪個?”阿牛猝不及防嚇了一跳:“啊……啷個是你,幺妹?”
阿牛大吃一驚,可又很高興,但這高興的火苗沒燃多久,就像被人突然澆了涼水,熄滅了。
幺妹滿心的歡喜,被他微妙的變化擊破,傷心極了,可她卻扔不下跟阿牛這么多年的感情?
幺妹低啞著嗓子問:“阿牛哥,你就真的愿意幺妹嫁給別人?”
吭哧、猶豫半響,阿牛終于憋出一句:“幺妹,我屋頭的情況你又不是不曉得,如果……你嫁給我,怕是委屈了……”
“委屈啥子了?阿牛哥你不喜歡幺妹,是不是?”幺妹淚汪汪。
“不、不、不不……,幺妹你莫亂猜?你還不曉得我……人家一直都喜……喜歡你噠嘛!”
幺妹一聽此話,心中比灌了蜜還甜,轉(zhuǎn)哀為喜,羞紅的臉在晚霞映照下越發(fā)紅艷,一頭撲進阿牛懷里,委屈極了:“那你還不要我!莽子,莽子,莽子……”兩手不停捶打著阿牛的胸膛。
阿牛再也抑制不住感情,堵住幺妹的嘴,熱吻起來。多少相思,多少傾述,多少委屈,都只為了這一刻……
那個夜晚,一切都是那樣完美……
兩人分頭回家跟父母商議,讓阿牛出門打工掙錢,阿牛的父母由幺妹照管,等賺夠了錢,兩人就結(jié)婚,兩家大人更是格外高興……
也許,上天有意早日成全這對有情人。時光轉(zhuǎn)到2006年,導演張藝謀來武隆拍攝《滿城盡戴黃金甲》需要群眾演員,幺妹知道后也來到劇組,把劇組的人都驚呆了,山坷垃里出金鳳凰呵!當即留用了幺妹。
后來,本地又打造風景旅游區(qū),以老謀子為首的“鐵三角”為打造“印象武隆”廣招演員,幺妹本來已遠近聞名,加上那次當群眾演員已嶄露頭角,況且天生一副好嗓子,理所當然,幺妹當選為歌唱主角了。
后來,山上所有苗寨人家的木樓全部由風景區(qū)統(tǒng)一登記,需要維修由景區(qū)統(tǒng)一出錢,目的為了保持一方特色風景,這下,再也沒有人嫌棄山寨的那些青瓦木樓了。
如今,你若問阿牛在哪兒?也許眼尖的你早已看見,那個在舞臺上最賣力的纖夫,眼神時刻都停在幺妹身上……不用猜,就是他——阿牛。
原來,群眾演員需求量大,加上阿牛本來一表人才,經(jīng)幺妹一竄梭,自然愿意。離家近,還能掙錢,照顧父母兩不誤,何樂而不為呢?
如今,兩人正準備結(jié)婚,文章開頭的那首《哭嫁歌》,也許正代表了幺妹的心聲。